一台很穷的抢票机器

与不同世界之间的灵魂握手。

【穿书 | 女性】祭坛上的我们(上)

穿越成男作者笔下社会派推理小说中的受害者,第一要务真的只是活命吗?


1


“范瑰女士,”系统女声冷冰冰地说,“您应该记得合同是怎么写的吧?三次试错机会,若每次任务都完不成,我们就只好抱歉地请您退出了。”


“记得记得,对不起。”我双目紧闭,系统中转站里的我则羞愧地低下头,脸上发烧。


“不必习惯性道歉。”系统的语气似乎温和了些,“我再重申一遍系统研发的初衷——这是一个由几位女性创作者众筹、雇佣对象为家庭主妇的互惠互利项目。我们筛选符合条件的家庭主妇,通过睡眠时间对脑电波的系统编码,使之进入书中世界。时间可溯回案发前48小时。书籍也是经过系统严格筛选的,以畅销男作家的悬疑推理小说为主,他们笔下的受害人多为女性,她们就是受雇方需要代替行动的角色。系统会将受雇方睡梦中的脑电波转化为具体行动,来修正角色被侵害的结局。任务完成后,我们会给予丰厚报酬。”


“可是这样的话,这些书不就失去剧情核心,完全毁掉了吗?”我终于问出在心中徘徊已久,但没敢问出的问题,“而且创作者单方面给我们出钱,对她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,为什么称作‘互惠互利’?”


“这你不必知道。”系统又恢复了冷漠,“从登记的资料来看,你是想利用睡眠时间进行兼职补贴家用,因为白天你的丈夫在外工作,而你必须顾及儿子和家务,没有机会进入职场。是这样的吗?”


我沉默了几秒,“嗯”了一声。


“那你只需关心自己能否得到这份工作便是,至于你的问题,并不影响完成任务。明天将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,准备好开始了吗?”


“能再给两天时间吗?我想缓缓。”继我第一次提出问题后,我第一次向系统提出请求。从前我习惯按照指令做事,但今天不知谁给的胆量。我隐约觉得有什么变了。


系统静默了大约一分钟:“刚刚去传达了一下您的情况,发起人让你明天去一趟总部。”

 

2


说实话,我完全不明白前两次错在了哪里。


每次进入之前,我都会挤时间把书细细研读,以便掌握人物形象合理行动,并在案发当时日避开危险。这对我来说并不难,上学时我一直是惯于预习的好学生。

 

3


第一本书叫《失落的救赎》,死者施珍是个女艺术生,长相清纯、性格温柔、成绩优异。她在某天晚间从学校的监控死角坠楼身亡,正要以自杀结案时,一位正义的小协警偶然发现,隔壁音乐学院的高材生钟庆曾在案发时间段离开学校。他将此事汇报给上级,叫钟庆前去做笔录,却发现当晚他在一个非法店铺打工。此过程被钟庆的竞争对手韦瑛美听去,她向学校举报钟庆进行非法劳动,最终综测则超越钟庆拿到了留学奖学金名额。


随着调查的深入,真相最终浮出水面。施珍,父母离异后双双重组家庭,对她少闻少问。钟庆,出身贫寒,因高超的声乐天赋在一次公益比赛中被发掘进入音乐学院。两人于网络结识,相惜相伴。因为家境,施珍在学校常遭人白眼,钟庆保护她免受霸凌,她视钟庆为唯一的救赎。钟庆有留学梦,可即使拿到奖学金依旧不足数。两人商量着半工半读,为钟庆凑钱。求职过程中,单纯善良的施珍相信了骗子的话,被金额诱惑,却遭受强暴和威胁。


第二天晚自习,她从学校天台一跃而下。


在书中,真相部分警局钟庆和警察的对话插叙展现。警局里的少年因没有保护好施珍的愧疚和心碎泪流满面。我读得入了迷,为主人公凄美的感情落泪,对恶人的行径憎恨不已,以致忘记了自己正在做饭,烧糊了菜。我赶忙偷偷丢掉烧糊的部分,但我其实还忘记了加盐。当儿子尝了一口,皱起眉说“好淡”,丈夫用奇怪的眼神审视着我。我只好小声抱歉道,这就去加上。


无论如何,这份工作是绝不能让他们发现的。


我进入时,时间线会被系统自动矫正成顺叙,依照案发顺序进行。我的任务一直进行到受害人结局前的一秒,之后,我会在系统中转站里观察她的最终结局。也就是说,结局是由我前面的一系列行为自动延续的,并不能在最后关头强行歪曲逻辑进行更改。


当我置身书中,已成为施珍的我正下了晚自习,一人独行在偏僻的路上。我很快地感受到,那不是一具开心的身体。虽然平日的生活已经让我适应了这样不开心的身体,但那些新涌入的记忆依然叫我有些恶心,幸好只有四十八小时,我只是在表演罢了,我想。


小时我也惯常这样回家,灯影暗淡稀疏,月色晃动缭乱,至今我都记得那种要随时准备好逃跑的恐惧。我试图和系统说话,却发现身后有个人影。还没等我警觉起来,却发现那是钟庆。


“怎么没拿围巾就从画室走了?”他几分抱怨地说,伸手轻轻围裹,驱散冷气。


他与文字所写相同,是个英俊干净的少年,眉目竟同我丈夫年少时有几分相似,可细看来却觉得美好到失真。我心头微微一颤。读中学时,那人也是这样陪我回家的,这样的温柔多久不曾拥有了?


系统的提示音突然想起,她冷冷道:“请注意时间。”


我恍然意识到这是施珍出事的前一天,依照书中的时间线,明天的她应当前去交易被骗。我仔细地梳理每一种可能,尽力完美无漏洞。


也许我可以依赖钟庆。我正要开口,钟庆说:“明后天晚上我要加班,你在画室多等我一会。”


我只得微笑着对钟庆说:“好。”


也许我可以拒绝赴约。不行,故事中这个时候,施珍已经留下了联系方式,如果拒绝赴约恐怕也难逃灾祸。


也许我可以求助警察。但空口无凭,他们会相信我吗?


新入职的那个小协警!没错,找到他,把我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,告诉他我与钟庆的关系、我们的困境,并举报钟庆工作的非法单位但隐藏钟庆的在职的信息,到时让他在附近蹲点,遇到危险就联系警方实施抓捕。


被骗子拉进小巷的时候,我回忆起一桩旧事。中学时班上有个叫小玲的姑娘也喜欢我现在的丈夫,可最后他选择了我,因为小玲看起来太野,而我安安静静,让他有保护欲。后来的某天,小玲跑来找我们,说觉得晚自习回家路上有人跟踪她,想跟我们一起回家,男友拒绝了她,我在一旁没有作声。后来传出一些不好的事,再后来,她转学了。


系统提醒道:“范女士,请集中注意!”


我努力把旧事赶走,将全部的注意力用在藏好我的联络装置,并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身体,受了委屈也没什么关系。却还是止不住地泻力,双腿发软。也许是类似的事早在生活中旁观和想象了无数次,距离从不觉得遥远。


一切都进行得顺利,骗子也抓捕归案,但我总觉得那罪犯的外貌和文字描写不太一样。


事件在第二天被迅速报道,唯一的不足在于,并非所有媒体都保护了我的隐私。


回到家,继父把亮着的手机摔在我眼前,屏幕上尽是营销号添油加醋的奇怪小作文。好像我是去仙人跳的,一个荡妇,就为了炒作。有关于我和钟庆的,我们家庭的,也有对我案发那天到底做了什么的猜测。


我矢口否认,但男人并不听我在说什么。我的身体难以控制地蜷缩起来,我僵住了,无法开口反驳。


“不务正业!谈恋爱、博人眼球,是想像那些狐狸精一样做网红丢人吗?凭什么我有钱不给我儿子读私立,还要顾及你这个野种学艺术?”他从卧室扯出我的画,摔在地上。母亲在一旁冷着脸,不出声响。


“明天回学校,文化课考哪算哪考不上就去找工作,别艺考了。”他不由分说地将我的画板丢进垃圾桶。


我夺门而出,没有思考,昏昏沉沉被身体带着离开那个叫做家的笼子,徘徊在画室之外。我将目光投向只能看到黑暗的远方,在教学楼顶独自凭栏。夜风呼啸,我没戴围巾。


我好像听到系统在叫我的名字,那声音从遥不可及又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飘来,扭曲成刺耳的电波。我无法给予回应。


这样算完成任务了吗?施珍没有被强暴,韦瑛美不会得逞,钟庆可以拿到奖学金,我甚至协助警方抓到了坏人。我理应感到满足,却只感到了冷。双份的记忆在我身体里涌现出来,我不知道那属于施珍还是我,也不知道流泪的是施珍还是我。我是谁?我马上就要离开书的世界,但回到现实,一切就都会好吗?


一阵头晕目眩,再次回归意识,我已经身处中转站了。我惊恐地看着蓝色隔离屏,里面,抽离出了我身体的施珍正绝望地抹干眼泪,翻过教学楼顶层的栏杆。


----------to be continued----------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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